001夜.她之所在，吾之向往（全）
文案：
她不认识我，但我认识她，从我有记忆起。
我以为我踏出了那一步，就可以离她更近。
孰不知，原来，在很多年前，我就已经失去了那一步的资格。
（一篇从始至终的暗恋文）
正文：
01
大年初三，我参加了小学同学聚会。
去年腊月二十那天，阿吴问我要不要参加的时候，我的回答是不要。但是在大年初二晚上我鬼使神差地打电话告诉了阿吴我改变主意了。聚会在镇上的一家KTV，他们订了一个大包厢。
我不喜欢去KTV这些地方，但我想见到她。
我已经有三年没有见到她了。
她也不喜欢KTV，我想我不大可能会见到她，但我还是去了。
即使只有微乎其微的几率，我也……想见见她。
初三清晨五点我就起了床，又梦到她小学时候的样子。
梦里我们去上学，她在前面走着，我和阿吴在后面，她从来没有回过头，而我也从来没有上前。
她不认识我，她也不知道我的存在。
床头柜处的小书架上放着一排的童话书和民间故事书，大年初三的白天，我就翻着这些书度过去了。顾森是我的弟弟，他小我两岁。中午他过来叫我吃饭临走时说了一句：“哥，没想到你这么沉闷的人也看童话书，我还以为那排书只是摆设。”
我不看，但她看，所以我看。
曾经……我不记得是什么时间，但我记得那时候的她是短发，身子小小的，头发柔软，让人看了总想揉一揉。
她穿着短袖短裤，坐在她家门口的小木凳上，手里捧着《格林童话》，很安静地看着，不管门前有多少小孩欢呼着跑过去，她都没有抬头看一眼。
我想着如果我看跟她一样的书的话，下次要是有机会跟她聊天，说不定我和她会成为朋友。
但没有机会，她只跟家里周围的女生玩，也只去女生的家里玩，我没有姐姐也没有妹妹，我只有一个弟弟。
02
初三晚上的同学聚会，她来了，穿着灰色的大衣，长发及腰，依旧如以前一样只跟周围的女生聊天。偶尔她的视线会落到我们这边，似乎在寻找什么人。
聚会进行到一半，中途有些人先走了，她一个人坐着，手里拿着麦克风，盯着屏幕发呆。
音响播放着水木年华的《一生有你》：
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
可是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
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
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
……
大家各聊各的，她一个人，又是一个人。
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乌黑柔美的秀发上，晕着蛊惑人心的光圈，等我反应过来时，已经走到了她的旁边……不能退后了，她的眸子已经望向了我。
03
“景嫣。”
听到我喊出她的名字，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我跟她说我是顾淼，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曾经跟她同班。
她停顿了一会，似乎在脑子中搜索“顾淼”这两个字，很快她就微笑着说：“顾淼吗？我有一点印象。”
……骗人！
我们小学每升一级就会重新分一次班，大多数人在毕业前基本就能把同届的同学都认识一遍，我属于大多数人中的一个，但她不是。
她的活动范围只局限于坐在她周围的人。
从小我的个子就比别人高，所以不管在什么样的班级我的座位永远是靠后的，四年级的时候亦是如此，我从来没有坐在她附近过。
她总是这样礼貌且友好地对待很多人，被她所注视的人很容易就被蛊惑，其实她根本不认识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，她只是这样习惯对待所有的人。
但我愿意被她欺骗，心甘情愿。
04
一切有关她的回忆迅速回溯到脑海，我从中搜索，很快找出了好几个可以聊的话题，例如昔日共同认识的人……我已经，不再是当年那个一步都不敢上前的男孩了。
因为有共同熟悉的人，很快我们便熟悉起来。
在她离开前我要到了她的手机号和QQ号。
我以为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，毕竟她已经真正认识了我，然而并没有。
我给她发短信，她回得很少，QQ也一样，她回到了那个礼貌且友好的模样。之前聚会的时候，也只是她对有着共同认识人的陌生人的友好态度罢了，依然只是陌生人……
我自作多情了。
大年初四初五初六，我每天都会去她家周围，希望能与她巧遇。
她家……已经不能称为她的家了，只能说是她以前的家。
她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搬去了另一个城市，她只是回来祭祖。
在她家搬走没多久后，我家也搬走了，搬到了隔壁的小镇。
没错，在我和她都没有搬家之前，我和她住在同一条街上，阿吴也是。
我住在她家的斜对面，阿吴是她家邻居的邻居……
如果我有个姐姐，或者妹妹就好了，这种念头是当年的我脑海中多次闪过的，现在想来，觉得很是可笑……这么近的距离，如果我勇敢一点就好了……是啊，多年后的我终于跨出了这一步。
我用了十年、十一年或许更久的时间来跨出这一步，但是现实告诉我，这一步并没有什么用。
初七，她坐上了她家的轿车，离开了这个城市。
05
又是一年过去了，这一年，也许是因为我的不懈，说难听点就是纠缠，但也不算，因为我不知道她住哪，我与她仅有的联系，除了那几年的记忆，就只剩手机号还有QQ号了。庆幸的是，我与她终于成为了可以说得上话的熟悉的人了。
这一年，我的房间又添了好多本新的书，《普罗旺斯的一年》、《苏菲的世界》、《风声》、《折纸飞机大全》……这些都是她曾经提过的书……各种各样，没有固定的风格和爱好，但我每次看完一本后，都会翻一翻童话故事书。
顾森每次来我房间，都会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，“哥，你最近怎么了？总感觉你好像不对劲，你是不是有了暗恋的人。”
暗恋的人，我不知道……我只知道，我的眼中只有一个女孩，她似乎拥有一个很奇妙的世界，那个世界让她沉醉其中，没有人能让她走出来。
她，是我知道的最美好的童话。
她之所在，即我向往之地。
又是大年初三，我又是凌晨五点起的床，依旧梦见了她，只是不再是小时候，而是去年聚会上她乌黑柔美的长发，仿佛能蛊惑人心的笑容……
06
五点半的时候，顾森路过我房间，一脸惊悚的表情看着我：“哥，你怎么这么早起？而且还在看童话书。”
“你不是也起得很早。”
“我今天约了迟迟烧烤，有点睡不着。”
这就是顾森，跟我最不同的地方，他足够坦诚。
我没办法，即使过去这么多年，我都没办法把内心真正的想法说出口。我至今都没有告诉过景嫣，我跟她曾经住同一条街，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了，甚至可能比我自己的记忆还要早。
这些我都不敢开口，我害怕失去这一年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，因为我从不曾真正了解过她，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，但这丝毫不妨碍我……深深为她着迷。
一想到下午可以再见到她，我就没办法做其他的事情，翻童话书的时候，脑海中都是她的一颦一笑，她就是我的童话。
07
一整个上午过去了，我也待在房间里翻了一上午的童话书。
我和她约在她家附近，远远的我就看见了她，她的视线却没有停留在我这。
她，不记得我的模样。
虽然早料到有这种可能性，但当我真正意识到时，还是有点难过。
她在我记忆里已经存在了十多年，如果我以后能活到七十岁，那么她会在我记忆里留存六十多年，从我有记忆那一刻起，她就已经存在了。
但对于她来说，我仅仅是一个连模样都无法记清的小学同学。
我站在那里，虽然我很想等她上前叫一声“顾淼”，但在见到她的那一刻，我的身体已经忍不住走向她了。
不想浪费与她相处的一分一秒。
这一个下午，我们聊了很多，也走遍了这个小镇我们熟悉的地方，她很多次都觉得不可思议，因为她儿时到过的地方我都来过。
怎么会没有来过，因为当时我们就是一起去的，只是她从来不记得我罢了。
我带着她一起走以前上学走过的路，去学校的路有很多条，她微笑着说，她当年也是走这条路去学校的。
我也是。我是这么回答的。
她很惊奇，问为什么从来没见过我。
因为，我一直在你身后。
然而这句话我终究还是不敢说出口。
天已经黑了，她的家人催她回家了。
虽然很久没回来了，但我还是认识路的。这是她拒绝我送她回家时说的话。
但在我的坚持之下，她还是同意了。
如果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多一点点，那么她会不会多记得我一点点。我心里是这么渴望着的。
08
她问我，还记不记得君临。
怎么可能会不记得，季君临，那个人，我曾经特别讨厌他。
按照现在的理解，应该是嫉妒。
是，她只跟女孩子一起。但是有一个人除外，季君临就是那个人，她身边唯一的一个男生。
四年级的时候，季君临就坐在她后面。在那之前，她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男生，但是季君临打破了这个现象。
上课的时候，季君临会玩她的头发，那时候她的头发已经披肩，她偶尔会转过头了狠狠地瞪一眼季君临，那是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那么生动的表情。下课的时候，她会懒懒地趴在季君临的桌子上，玩着季君临的笔盒，而季君临，会时不时揉她的头发，玩她的手指。
那时候的我，总是羡慕地看着季君临，羡慕他可以与她那么亲近，我也好想碰碰她的头发，好想碰碰她的手指……
我记得季君临，但我从未认识过他，他也不认识我。季君临跟她不一样，她是只跟周围的人接近，而季君临是只跟她亲近。我跟季君临从小学一年级就同班，直到四年级，按道理来说，我怎么会不认识他呢？
但是季君临就是这样的人，独来独往，永远白衣黑裤，一副干干净净的样子，跟我还有其他男生都不一样，我只看到过他跟她接触。
很可笑，我那段时间也学季君临穿白衣黑裤，以为那样可以引起她注意，然而一切都是白费功夫，但我依旧改不了白衣黑裤的习惯。
09
季君临对她很好，她喜欢看书。我好几次看到季君临从书店买书，没过多久那书就出现在她手中。她看完后，季君临才看。
呵！季君临，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。
但是，我否认了，我说我没印象。
她很失望，我看得出来。
我有点嫉妒，还有点生气。
已经快到她家了。
“你怎么不好奇我知道你家？”我开玩笑一样地问出口。
她此时也惊讶起来，明明她没有告诉过我她住哪。
“可能你不记得了，我跟你住一条街。”此时我和她已经走到了我曾经的家门前，“就是这里。”
“你住这里？”她很诧异。
“是，不过前几年搬走了。”
她想了有一会，“抱歉，我不太记得了，我明明记得这家，还有那家……不过怎么会单单漏了你家。”
她指了附近好几户人家，百思不得其解，似乎也觉得很不可思议。
真的，好想抱一抱她。
我看着她，走进家门。
风有点冷，也许她今天答应跟我见面，只是想知道季君临的消息。
我嫉妒季君临，所以不告诉她。但我更多的是不想她难过，季君临，已经不在了。小学毕业后，季君临不知道是得病，还是出了意外，离世了。
10
《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》，看完这一个故事，关了灯后，我便上床睡觉了。依旧是凌晨五点就自动醒来，惯性拿过枕边的书，看到六点，才下床。
每晚入睡前看一会书和早上醒来看一会书，已经成为了我深入骨髓的习惯了。
有时童话书，有时是小说或其他，但是每一本都是她曾经看过的。
已经过去了十八年了，我也已经三十五岁了。
那一次是我跟她最后一次见面，后来我再联系她，她的回复越来越少，直至失去联系，这十八年我没有再见到她。本来是有一次机会的，顾森的婚礼上她出现过，她是女方的客人，但她很快就离开了，而我那天有事迟到了。
我和她刚好错过。
顾森没结婚前，家中父母不停催我结婚，我不愿意，我的心里一直想着她，我没办法忍受跟其他女人一起生活。许是我的态度太强硬，他们也放缓了，只是逢年过节问一下，后来顾森结婚后，他们再也没有催过了。
虽然那年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，但我断断续续也从别人口中得知她的消息，她高中时似乎交了个男朋友，但毕业前分手了，大学的时候，也谈了几场恋爱，但都分手了，她似乎一直在不停地谈恋爱，但是总是没多久就分手了，一直没结婚。我偷偷去看过她交往过的男人，其中有几个感觉很像季君临，也许只是我的错觉。
我不敢去看她，我怕看了，我会忍不住见她，跟她告白……其实我害怕的是被她拒绝，她不喜欢我，我一直都知道。
11
我三十六岁生日那天，顾森跟他妻子来我家替我庆祝，那天夜里，等他妻子睡着后，顾森跑来问我，“哥，你是不是喜欢景嫣师姐？”
顾森和他的妻子席焕迟，还有她，是同一个大学毕业的。
顾森问的时候，我很诧异，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对她的感情。
“你怎么会知道？”
“景嫣师姐是迟迟的偶像，迟迟跟我说过，你书房里的书跟景嫣师姐书房里的书一样，还有迟迟的表哥季君临和景嫣师姐还有哥你曾经是小学同学，妈跟我说过，你小的时候特别喜欢住在我们家斜对面的一个小女孩，我猜得没错的话，那个女孩应该就是景嫣师姐。我婚礼那天，景嫣师姐听到你名字后，本来是想等到你来跟你见个面再走的，哪知道你那天迟到那么久，她有事只能先走了。”
“季君临是焕迟的表哥？”
“对啊。”
她应该已经知道了，季君临不在了。一想到这，我的心顿时难受起来，难受得发疼。
她知道的时候肯定很难过，不知道那时候她身边有没有人抱抱她。应该有，她是大学的时候才认识席焕迟的，那时候的她有着男朋友。想到这里，我才感觉好受一些。
“哥，你是想这样一直等着景嫣师姐吗？”
“我没有等她，我知道她不喜欢我，我爱她就够了。”
“喜欢景嫣师姐的人很多，但她一直没有结婚，迟迟曾经问过她为什么，哥，你想知道吗？”
“为什么？”
12
是因为季君临吗？可是那时候我们年纪都那么小，是啊，都那么小，不懂情爱，却在回忆的日子里爱上了。
她说：我应该不会结婚，在我最需要人来我身边，抱抱我的时候，没有一个人来，我独自度过了那段时光，所以我想，今后我也能这样子，一直一个人走下去。
原来她曾经有这么难过的时候，是在最后一次见面之前？还是之后？
如果那个人是季君临，会不会有例外？我第一次迫切希望，季君临还在，也许，她能再一次露出儿时那生动鲜活的表情。
可是，季君临不在了，我也没有办法成为季君临。
景嫣，我爱你。
我会，一直在你身后，永远不离开。
（END）
PS:
20200510修，原本是分两章的，现在合一起发。
最近会把短篇都修一修，不分章了。
男主弟弟顾森的短篇《论如何将吃货约出门》
女主景嫣的短篇《我只是会想起他》